「来看病人,我当然得带点东西」,周添放下手中的果篮对我说:「祝你早日康复。」
然后他好像才想起来一样的说:「哦,对,你这好像是遗传病吧。」
他说:「可惜啊。」
他带着点怜悯,像是真的可惜我的生命就此终结。
但我们都知道,我们相看两厌。
三年前周祈安耐不过周父的软磨硬泡,还是进了周氏去做事。
每天他回家都抱着我说好久,说他真讨厌周添,这人总是给他使绊子。
说他真不喜欢上班,他更喜欢画画。
最后他总是会说:「不苦,我好累好累。」
我会拍拍他的背,在逐渐暗下来的客厅里躺一会儿,厨房里的米饭咕噜咕噜,楼道里响着邻居回家的交谈声,窗外一片残阳落日。
我真的以为我们能这么过一辈子。
哪怕都是假象,也能这么过下去。
我那个时候也曾经感谢上天,顺便……感谢周添。
然后某一天午后,周添给我打电话,说他需要我帮一个小忙。
我不愿意。
他说:「啊,小妹是不是要做手术了。」
是啊,一场没什么希望,但一定要做的手术。
他说:「只是个很小的事情,我帮了你三年,就需要你这么一次回报,你总不会不愿意吧?」
我不得不承认,拥有这虚假的片刻温暖,都是来源于周添的恩赐。
我不能说不。
于是我拷贝了那份文件,发给了周添。
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钻回周祈安的怀里,被他无意识地揽了一下。
我听见他的呓语,他说:「不苦……我们结婚吧。」
晚空的星星都听见了,我说我愿意。
那天我看着他的睡颜,直到天光微亮我才意识到,这就是最后一天了。
周添给了我两条路:一条是永远虚假的待在周祈安身边,无限制的为周添做事。另一条:是告诉周祈安一切,告诉他,我在骗他。
整整一千天,我都在骗他。
要么让周祈安失去所有的竞争力,彻底从周氏被踢出来,要么让周祈安被再次抛弃。
不管是哪一条路,都是死路。
我恍然发现周添下了如此大的一盘棋,他注入生机,任由棋局变死局。
我确实选不出来。
但我得选。
于是我看见周祈安的眼泪,一颗一颗的滴落下来,砸在我心口,烫的我说不出话。
「一切……都是假的吗?」
周祈安指着我们一起布置的家问我:「所有……都是假的吗?」
暖黄色的窗帘,带流苏的台灯,色彩鲜艳的壁画,画室里的画像,站在眼前的人,全部……都是假的吗?
我直觉我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,条条乌云密布,条条黑云漫天。
条条都写着: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。
于是我狠狠心说是,所有的所有,都是假的。
我的世界从那天开始分成两部分。
我最美好的一部分灵魂,彻底留在那一天。
剩下的每一天,我都是残缺的我。
之后两年,我搬出了我们的家,周祈安在周氏过得艰难,我尽心尽力的帮他的忙,咬着牙做我不熟悉的业务。
我真心实意的「偿还」我的债。
直到今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