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重的马蹄混杂着刀剑撞击的清脆声响,让整个地面都为之震颤!
我一咬牙,抓住麻绳便直接滑下井底!
井底的空间比井口大些,水只到胸口深。
黑暗中,紫苏湿冷颤抖的手抓住了我。
她举着一个木桶,桶里装着几块青苔。
我把青苔揣怀里,放下木桶,拉着紫苏紧贴井壁。
不一会儿,我便听到头顶上传来兵刃相交的钲鸣,和人群尖叫打斗之声。
那些人似乎打进院子里了。
忽然扑通一下落水声。
一具满是伤痕的尸体砸落在我的眼前。
他是个守城的兵。
他的血液将井水染成红色,死不瞑目地与我对视。
我与紫苏腿哆嗦得都快站不直了,惊恐不安地抱在一起。
死亡,就在我眼前。
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,反而无比渴望地想活下去。
这一刻,我像昨夜幼娘一样,向神佛祈祷。
祈祷这波进攻快点远去。
祈祷我们仨都能活下去。
可是,神,真能听到我的心愿吗?
也不知过了多久,外面的声音终于小了。
我猜他们也许离开了破庙。
头顶传来幼娘颤颤巍巍的声音:「姐姐,姐姐!」
胸口堵得几乎令我失声:「绳……绳……」
在幼娘的帮助下,我和紫苏这才快速地爬回地面。
第一波进攻似乎只为尽快消灭守军,占领城池。
所以,攻入城中的兵卒,都忙着追击溃退的守军。
这间离城门最近的破庙,反而无人逗留。
幼娘忽然激动地扯我衣袖:「姐姐,他们身上有胡饼!」
真难为幼娘,在如此恐怖的场景下,居然注意到尸体腰上的干粮。
但我们仨饿得两眼发昏,哪里还在意这么多!
我们连忙趴在兵卒身上搜东西。
居然找到四个胡饼和两竹筒水!
我们不敢停留太久,匆忙地爬回寺塔上。
回到高处,我们仨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分食干净。
至于紫苏挖的青苔,下次实在找不到食物时再吃。
城外的乱军只用了半天便彻底占领城池。
只是城门口紧闭,城内的人依旧无法出去。
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,他们上午刚占领城区,下午便肆意烧杀抢掠。
兵卒们一脚踹开房门,便狂笑着搜刮钱财和女人。
昨夜只是我们几十个小妾慌忙逃生。
今天,全城的人都在逃生。
我们在高处,看到城中遍地是惨象。
那位江东节度使,久攻城池不下,憋了一肚子火,直接屠城泄愤。
幸存的人于是四处躲藏,与兵卒玩猫捉老鼠的游戏。
有些兵卒杀人纯粹为了发泄。
有些兵卒,则专薅城中富户,只要给钱给女人,便放人一马。
屠杀进行到第三日的时候。
我已经看麻了。
我甚至开始分不清人和牲畜有什么区别。
穿越前,我捧着一杯热奶茶,在平静安静的公园玩手机,觉得日子无聊且虚无。
可现在,我才明白,生在和平时代,能吃饱喝足,能觉得日子闲得无趣,就是奢侈的幸福。
我现在,只有紧握着紫苏和幼娘的手,彼此在乱世中寻得一丝依靠。
我们决定好了:如果被兵卒发现,那就自我了断,也不能被那群恶魔践踏!
结果到傍晚,那些乱军忽然宣布停止杀戮。
他们开始叫人清理这座尸横遍野的城池。
收尸虽然听着吓人,但相当于拿到一块免死金牌。
我看到幸存的居民纷纷跑出来,拿所剩无多的金钱,贿赂附近的军官,换一份差使。
于是我们也连忙从寺塔爬下来。
破庙里也有一个军爷。
我观察他好几天了。
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嗜杀。
他从进城开始,便一个人来到破庙,坐在佛像下,也不知道想着什么。
正因为有他,兵卒们都不敢打扰,破庙附近的幸存者反而最多。
我和紫苏幼娘三人齐齐跪在他身后。
我慌张地把宝石戒指献给他:「求官爷给我们三兄弟一条活路!」
他睁开眼,那瞬间的冷厉杀伐的气质让我头皮发麻。
「你们便是藏在上边的小东西?」原来,他早就发觉我们的存在。
我吓得牙齿打颤:「谢……谢谢官爷不杀之恩!」
他回头,看到我时神情震撼。
「你的眼睛……」他的喉咙艰涩地滚动了一下,「好像妹妹……」
我的心里七上八下,试探喊他:「官爷?」
他猛然回过神,收起我的戒指:「也罢,随我来吧。」
他带我们走出破庙。
我们三人领到的差事就是在城外挖坑,用来堆埋尸体。
而且,干一天的活,能分一碗稀薄的粟米粥果腹。
我们仨干得格外卖力,生怕挖坑比别人慢,他们不要我们了。
谁知道,这差事成了幸存者的香饽饽,所有人争先恐后地献买命钱。
那些官兵见钱眼开,看埋头干活的我们,面露迟疑。
我见状,连忙把一只珍珠耳环献了上去。
可架不住别人比我们有钱!
于是,这工作从献一次宝物换一天活,变成了价高者得。
一天活还没做完,我又把另外一只珍珠耳环献出去,才勉强保住这份工作。
然而,现下已经山穷水尽,我们不能再留在城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