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路清霎时僵在原地。

众人探究的目光如针一般，密密麻麻扎在背上。

“颜主任，真的假的？你和江主任在一起过？”

颜路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毕竟从江书墨回来后，就对从前的事闭口不提。

见她一直不说话，同事只能向江书墨求证：“江主任这是真的吗？”

颜路清也看向江书墨，垂在身侧的双手紧张的攥成拳。

江书墨没看她，拉着苏晓雪在旁边坐下，才没有温度地启唇：“都过去了。”

同事们都看出他不愿提及此事，也都纷纷打着哈哈一笑带过。

苏晓雪也跟着他们聊起了别的。

场子又重新热了起来。

颜路清孤零零站在一旁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。

还好张笑笑拉了拉她的衣袖，她才顺着力道坐了回去。

这一顿饭吃得实在漫长，颜路清食不知味地强撑到了散场。

终于回到家，她将自己重重扔到沙发上。

望着天花板，颜路清脑海中闪过江书墨那双冷漠的眼，唇舌发苦。

她慢慢坐起身，从沙发底拖出江书墨寄来的纸箱，一件件的翻看着。

往事桩桩件件，历历在目。

可这些铭记于心的东西，却在这六年的分离中逐渐褪色，江书墨温柔的模样也开始模糊……

她终于控制不住情绪，捂着脸，泪水和微弱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流了出来。

一夜难眠。

第二天，颜路清又藏起了所有的脆弱，崩溃，继续工作，生活。

可从那晚聚餐过后，颜路清总觉得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。

每当她去问，他们就会一哄而散。

直到这天，她站在女厕隔间里，将外面的闲言碎语听了个正着。

“我找人打听过了，据说颜路清从大学时就缠着江主任，江主任一直拒绝都没用，到现在还没放弃。”

“可江主任现在都快结婚了，她这不是小三行为吗？”

……

听着这些，颜路清脑子轰然炸响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外头的议论声终于停歇了下来。

颜路清这才从隔间走出，看着空荡的洗手间，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。

浑噩的回到办公室。

颜路清刚进去，就被叫住：“颜主任，这个病人的手术方案过了，手术时间也安排好了。”

“不过你可能需要去找下江主任，你们合作操刀，成功率会高很多。”

时隔几分钟，再度听到江书墨的名字，颜路清心里五味杂陈。

她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术方案。

这是一个肿瘤患者，因为瘤体巨大，常规的手术方式成功率很小，而江书墨在国外时曾亲自操刀过好几例这类患者。

颜路清只犹豫了一瞬，就转身走向江书墨的办公室。

人命关天。

不能因为他们私下里的事情，影响甚至错过病人生的希望。

颜路清一路来到办公室门口，正想敲门时，就听到里面有交谈声。

“我这刚来你们医院，就听到小护士在议论你和颜路清，说她说得可难听了。”

这声音很熟悉，好像是江书墨的大学室友林升杨。

颜路清想着，就听见江书墨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紧接着，林升杨的声音又响起来：“那你为什么不解释啊？”

为什么？

颜路清想到自己之前找江书墨想解释六年前的误会时，他那不以为意的态度。

她深吸了口气，压下苦涩，也想清楚了些事。

不管之后如何，还是再找个机会把一切说明白。

有了决定，颜路清觉得心里积压的情绪都消解了不少。

她抬手准备敲门。

却听见林升杨的声音再次响起：“再说，当年的真相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？”

颜路清的心里像被投了一颗巨石，砸得她胸口生疼。

她原以为自己和江书墨之间是因为误会才闹僵到这种地步，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知道。

颜路清看着眼前紧闭的门，抬起发麻的手，一把推开了门——

办公室里两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。

颜路清极力稳住情绪，和江书墨对视着。

林升杨察觉到气氛诡异，干笑两声，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。

“砰。”

门一关，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下两人。

颜路清捏着文件的手指都泛白：“当年的事，你早就知道了？”

江书墨却淡淡岔开话题：“找我什么事？”

又是这样，对那些过闭口不言。

以前，颜路清开解自己都是误会，江书墨什么都不知道，恨自己不愿提很正常。

可现在他明明什么都知道……

颜路清胸口急促起伏。

直到手里文件夹尖锐的角戳破皮肤，她吃痛回神。

过去无法更改。

因果循环，这是自己该受着的。

以后……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。

颜路清垂眸藏起那些苦楚与茫然，将手术方案摆到他面前。

再开口时，声音已经冷静了下来：“我有个手术需要你帮忙。”

江书墨翻开，长指在一处轻轻点了点：“腹腔镜手术，你自己也能做。”

颜路清语气诚恳：“患者年事已高，还有其他基础疾病，加上你，成功率会更高。”

闻言，江书墨久久没说话。

沉默中，颜路清惴惴难安。

直到他点头：“病例留下，手术时间让助手通知我。”

颜路清这才松了口气：“谢谢！”

转眼到了手术的日子。

江书墨主刀，颜路清作为一助进行配合。

手术台上二人配合极其默契。

一直到术后清查，颜路清抬眸看着身旁举着双手的江书墨，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期。

那时的实操课上，两人是固定搭档，每每有比赛，一定是第一。

而每次完成时，江书墨脸上都会如冰雪消融一般，朝她露出笑容来。

但这次，别说笑了，除了必要的交流，江书墨甚至没多看她一眼。

“清查无误，可以出去了。”

随着护士长的声音响起，江书墨率先转身走出去。

颜路清跟在他身后，视线黏在男人穿着手术衣的蓝色背影上很久，才出声。

“谢谢。”

江书墨头也没回：“不必，也不是为了你。”

颜路清脚步一滞，手术成功的喜悦霎时退的一干二净。

她其实很想问江书墨：“有必要这样吗？”

但终究还是沉默。

直到张笑笑从身后拍了拍她：“主任找你了吗？听说临南发生了重大洪涝灾害，医院需要组织一支医疗救援队，你去吗？”

颜路清脑中闪过江书墨冷漠的眼睛，点头：“去。”

也许看不到江书墨，她才能静下心来，做出个决定。

医疗队明天才出发。

出发之前，颜路清回家看了眼父亲。

得知她要去参加救援队的事，颜父特地下厨做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。

饭桌上，颜父看着明显不开心的颜路清，犹豫开口：“清清，我听人说姓江的那小子回来了，还在你们医院？”

“你们两个……”

颜路清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，好一会儿才掩饰地挤出个笑容：“都过去了，现在就是同事。”

她咽了咽发苦的喉咙，岔开话题：“明天我就走了，您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颜父见她不愿谈，也顺着她的话应了声说起别的。

这天，颜路清在父亲家里待了很久才走。

……

时间一晃而过，出发这天是个阴天。

颜路清带着行李来到集合地，就见救援队的大巴早已经等在医院前坪。

她快步走上去，寻找着空位。

一抬头，身体瞬间僵住。

那个坐在后排靠窗的男人，正是她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江书墨！